季宁峥出来时正好看到我收了电话。

他问：“特意背着我打电话？”

我越过他直接进了病房，“我这种没有格局的人认识的朋友基本也都是普通人，你应该不会感兴趣的。”

季宁峥低声吐槽我莫名其妙。

“这个周末我奶奶过过寿，趁着她心情不错，我带你回老宅吃个饭。”

他特意叮嘱，“到时候穿得体面些，别在亲戚面前给爸妈和奶奶丢脸了。”

他知道我一向很想跟他奶奶处好关系，结婚以后，找各种借口和理由讨好他奶奶。

只可惜，我送过去的礼物他奶奶从来都是我前脚走，她后脚扔。

而季宁峥，从来也都是落井下石，“辛莹，你这么献殷勤的样子跟院子里的阿忠摇尾巴的样子有什么区别？”

说着，他还特意蹲下身来逗弄阿忠。

阿忠是他们家的狗。

他以为我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但是现在，我无所谓地说：“周末再看吧，如果有空的吧。”

季宁峥表情一噎，“你......”

我没理他，开门直接进了洗手间，把他的声音隔绝在外头。

等我出来的时候季宁峥正在打电话。

我隐约听到一句：挽挽，今晚真走不开，我得陪她一晚了......

听到开门声他回头，直接挂了电话。

“挽挽还是胃疼，我......”

我都懒得听他说完，“那你去陪她吧，反正医院晚上睡着也不舒服，影响你第二天工作。”

他表情更为诧异，“莹莹，你为什么现在这么大方了？”

我从前也不大方的，尤其是对于季宁峥的晚归。

一开始他都是以工作为借口，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帮姜挽完成工作。

公司里聊不完也就算了，后来渐渐，连我们一块吃饭他都要接好几回姜挽的电话。

他每每去阳台背着我接，等他聊完回来，我准备的饭菜也早就冷了。

于是，他便又是一句：辛莹，以后做饭能不能用点心，这么难吃你也好意思拿上桌？

我问过他，公司里一整天了，你们都没聊完吗？

他直接无视。

再后来，公司的工作好似处理不完一样，季宁峥开始频繁彻夜不回。

我质问过多次，他从来都是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也别神经兮兮地乱想。

如今我不乱想了，他倒又不愿意了。

没过两天，我出院回家。

季宁峥下班回来看到我，“出院怎么也不跟我说，我可以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脱外套的动作一顿，“这是又生气了？是你自己没跟我说，不是我没去。”

我摇头，“你工作忙嘛，我知道的。”

话落，我不给他机会打算回卧室洗澡睡觉。

可我刚打开衣柜的门便发现睡衣有被动过的痕迹。

我回头看向季宁峥，带着试探，“你带人回来过？”

没想到季宁峥居然承认了，“前两天笙笙家水管破了，地上都被淹了，没办法住就让她过来过度两天......”

没等我继续问他就连忙解释，“你放心，我们分床睡的。”

我笑了下，说：“季宁峥你不用急着解释，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你下次再带她回来睡觉，可以让她穿右边那排睡衣，那排更适合她的风格。”

季宁峥满脸不解，又开始有了怒意，“辛莹，你有必要这样阴阳怪气的吗？我说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我的。

我不理会季宁峥的话，转身出门。

季宁峥跟在身后追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季宁峥还在身后，大声问：“你到底去哪儿？！”

我没理他。

身后的门被他关得震天响。




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了。

护士告诉我，正好被路过的司机救了。

“你啊，算是命大，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我们给你手术的时候发现你宫内情况不好，虽然已经做了清宫处理，但是以后你一定要注意休息。”

我原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了。

在医院住院的第三天，季宁峥终于想起了我。

我正好检查好回来。

他就站在我的病床前，回身看到我后第一句便是质问，“治个过敏都能住院吗？”

“住院了也不知道要跟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吗？你把我当你的提款机吗？”

这两天，我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处理住院事项，已经够累了。

我朝着床边走去，没有多少在意的，“我知道你也忙。”

这一句，让他态度有所变缓。

他抬手指了指桌上，“挽挽特意让我给你带的礼物。”

“她知道前两天的事太突然，让我带来给你赔罪的。”

他要拿给我，我也正好伸手拿桌上的水杯，两相一碰撞，桌上的袋子竟然被打落在床上。

里面的瓶瓶罐罐洒了一床。

季宁峥一下子提高声音，冲我发脾气，“辛莹，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跟一个小女孩斤斤计较干什么？”

“你以为你还是刚毕业的小姑娘吗？一天天就知道拈风吃醋，能不能不要老是怀疑这怀疑那，能不能稍微干点正事？”

我低头看了眼那些已经洒出来了的化妆品。

这套高奢化妆品的购买小票我一周前就在季宁峥的衣服口袋里看到过。

上面清清楚楚标明了赠品的名称。

而散在床上的那些正好都是那些赠品。

我靠在床头闭上眼，“我既然整天不干正事，当然也用不着那么贵的化妆品。”

季宁峥过来用力将我拉坐起来，“你什么态度？有点素养行不行？”

这些年，季宁峥一直嫌我文化程度低，家境贫寒，在生意场上帮不上他什么忙，遇到应酬也嫌带我出去上不了台面。

他早早就忘了，当初他家没钱供他念书，是我一天打好几份工给他挣学费供他继续上学。

寒冬天气，我被冻得双手满是冻疮都没跟他喊过一句疼。

如今，他却一再拿我学历低的事当面刺激我。

从前，我都会用那些过去为他付出的事来跟他理论，现在，我不想再提了。

我掀了被子不得不重新起来，“我就是没素质，行了吧。”

季宁峥不耐烦拉住我，“你又打算搞什么花样？”

我：“被子脏了，需要换掉而已。”

季宁峥瞥了眼床上，咽了咽口水，这才松开了我。

护士站正好不是很忙。

有小护士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话。

“行啊，你以后要是离婚也找他，赵律师打离婚官司最擅长，保准也让你老公占不到一点便宜净身出户！”

“得了吧，我还想盼着我老公好呢，乌鸦嘴。”

“......”

我过去跟她们说让帮忙换一下床单。

转身时想了想还是又回了身。

“那个，刚才你们说的打离婚官司很厉害的律师，能不能把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季宁峥回来时，我也正好刚到家没多久。

上周他获得了新一届科技青年人物。

当时高兴，他说要跟朋友们一起庆祝一下。

所以，我准备了一周，特意给他办了这个庆功宴，并且想要把我怀孕了的事作为祝贺的礼物告诉他。

可我等到所有人走完，宴会厅闭门，他都没有过来。

姜挽的截图在群里被大家不断转发，一句句的恭喜下好似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衣服湿了不知道换？”

他捏了捏我湿漉漉的头发，“头发贴在脸上看上去更丑了。”

换作以前，我一定会生气，一脸认真问他在他眼里是不是姜挽全世界最漂亮。

但是现在，我突然不想争了。

他见我不动，收了些脾气，“好了，别生气了，我给你带了蛋糕，我们在家庆祝。”

“你不是之前一直吵着说想吃这家的芒果蛋糕吗？”

他记错了，因为上一次聚餐时我正好听姜挽提过喜欢这家的甜点。

他主动挖了一块塞到我的嘴里，“尝尝看。”

“我芒果过敏。”我侧头，用纸巾擦掉嘴角的蛋糕奶油。

季宁峥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突然来了些脾气，“不吃就不吃，哪那么多借口。”

他扯着领带不耐烦站起来去洗澡。

我也站起了身，还得将桌上的蛋糕扔进厨房的垃圾桶。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季宁峥吩咐我，“衣服收拾好，后天参加宴会我需要穿。”

我走过去把他随地乱扔的衣服捡起来，衣服口袋里突然掉了双黑色丝袜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季宁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又胡乱翻什么？”

他看到地上的丝袜，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昨晚他们非要拉着玩游戏，不过是闹着玩，你不会又生气乱想了吧？”

我想起上一次在车里看到姜挽的内衣，我当时在车上质问季宁峥他是不是在车里跟姜挽做什么了。

他大发脾气，骂我神经质，“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思想那么恶心吗？她是我的助理，坐我的车换衣服跟我去参加宴会有什么问题？”

“辛莹，你要是成天没事干就去报报培训班，多提升一下自己的眼界和格局！”

眼下，我只是平静捡起地上的丝袜，问他，“你这个要不要一起洗？”

季宁峥倒是愣了下，“你......不生气吗？”

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季宁峥好似恍惚了一下。

他伸手想要拿过我手里的丝袜，看到我的嘴角时忽地问：“怎么这么肿？”

刚才嘴角沾到芒果了。

他拉着我往外走，“真是不省心，走，送你去医院。”

车子到半路时，季宁峥的手机响个不停。

手机连了蓝牙，挽挽这个名字不停在中控屏幕上闪着。

季宁峥瞟了我一眼，把电话挂了。

我主动问：“怎么不接，说不定她有急事。”

姜挽再一次打过来。

季宁峥靠边停车，断了蓝牙，一边接通下车一边跟我解释，“莹莹，挽挽晚上替我挡酒，刚才就跟我说胃疼得不行了......”

我点头，“既然她胃疼，那你赶紧去吧。”

他话头一时停住，“莹莹，可你也身体不舒服。”

我主动推门下车，“过敏而已，又死不了，我自己打车去医院就好了。”

季宁峥语气变得柔软，“莹莹，你终于变得让我省心了点。”

我笑笑。

他转身上车疾驰离去。

天又下起雨来，我却不想打车。

我沿着公路走去医院，嘴角的过敏很快蔓延到全身。

大雨里，小肚子越来越疼，两腿间竟然不停有血流出来。

疼痛中，我直接晕了过去。




很快到了周末，季宁峥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我都没有接。

他消息连着进来好几条：

“辛莹，你聋了吗？快接电话！”

“赶紧过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过来算怎么回事儿？”

“再不过来到时候奶奶生气你可别又求着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

我始终没有回复他。

没想到的是，他母亲亲自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跟季宁峥认识到结婚，这么多年，在季家也只有他母亲对我最好。

每次我在他奶奶那边碰了壁，她都会安慰我。

逢年过节也都会给我准备礼物，即便我和季宁峥到现在都还没有孩子，她也不催。

在这个家，只有她是真心对我。

“莹莹，怎么不过来呢？”

“妈知道你之前受了些委屈，但是这种场合你还是要出席一下的，宁峥不懂事，妈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了。”

婆婆的要求我实在不好拒绝。

于是决定过去。

可当我到季家老宅时竟然发现季宁峥身边挽着姜挽。

他们一块儿招呼着亲朋，宛如一对真正的夫妻。

姜挽看到我，带着歉意先开口，“不好意思，莹莹姐，因为你迟迟不来，所以峥哥让我帮着招呼。”

季宁峥看向我，“你还知道过来？”

我对姜挽笑笑，“没关系，就当提前适应适应。”

季宁峥皱眉，“辛莹，你什么意思？”

我没理他，转身去找婆婆。

没聊一会儿摄影师便催着大家一块拍全家福。

我和婆婆过去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已经站好位了。

季宁峥的一边站着姜挽，一边是季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我眼刀子横过来，“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不接话。

另一边的姜挽笑意盈盈，“莹莹姐，这里挤不下了呢。”

季宁峥冷着脸睨着我，不说话。

婆婆见状忙跟我说道：“莹莹，来，你就站妈旁边，你挽着妈。”

婆婆要拉着我过去，可我突然觉得前前后后的队伍里我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脚步还没动，季宁峥突然出声，“辛莹，你干什么呢？妈跟你说话你没听到？还是非要在奶奶的生日宴上闹？”

“你要是不想拍就滚回家去！”

一旁的姜挽笑意更深。

婆婆拉着我的手一僵，连忙斥责季宁峥，“宁峥，你胡说什么呢......”

我拦下婆婆的话头，看着季宁峥，“是，我是不想拍。”

我把包里的离婚协议书抛给季宁峥。

“我今天来不过就是想把这个给你。”

“季宁峥，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