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好像也没感觉到太意外。

那个死掉的人毕竟是向来得人心的姜珍。

我勾起唇角自嘲一笑：“可惜了，红颜多薄命。”

沈自清更加暴怒。

他揪起我的头发一把甩到姐姐的遗照面前。

“你姐姐对你这么好！

你怎么敢！

怎么敢！

你妈说的对，你就是个没感情的怪物！

你就是杀人凶手！”

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整个人像疯子一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不解气似的，又一把提起我朝杂货间走去。

我努力地想要挣脱开，却挣脱不了。

“你放开我！

沈自清，我没有故意不接姐姐的电话，是手机没电了，我也没像遗书里写的欺负她！

姜珍不是我害死的！”

沈自清自顾自地往前走，不发一言，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猛地将我扔到杂货间，语气冷漠。

“不是你还能有谁！

你不会想说是大嫂为了陷害你故意写的遗书，甚至故意跳楼自杀！

呵，你果然像你爸妈说的满口谎话！

你不是有幽闭恐惧症吗，也该让你好好感受下大嫂死前的痛苦！”

这里的杂货间小小的，黑黑的，没有窗户，也没有灯。

我害怕极了。

求生的本能让我不自觉地爬向我的父母。

“妈妈，我没有害死姐姐，我没有！

不是我，我没做过那些事，救救我，我怕......”爸妈看向我的眼里却全是冷漠与憎恶。

妈妈的情绪直接崩溃了，指着我哭喊道：“姜泥，你就是个祸害！

早知道你心思会如此歹毒，当初你生下来时我就该掐死你！”

对了，还有沈爸沈妈。

我又朝着他们的方向爬去。

“爸妈，救救我，希希还在家里等我，他等久了会哭的。”

关门的声音同沈爸沈妈冷漠的声音响起：“我们当初就不同意让你进门，是珍珍说想和你嫁进同一家，我们才同意的。

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品性就能差这么大，这是你欠珍珍的，你好好反省吧。”

有眼泪流下来，模糊掉了我的眼睛。

我蜷缩在角落，紧紧抱住自己。

客人早已被清场，再没人能救得了我。

我忽然就想起婚礼那天。

所有人都围在姐姐身边。

只有沈自清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

他说：“姜泥，以后我们是夫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会给你兜底，所以不要紧张，也别害怕，你缺失的爱以后我会成倍百倍的补偿你。”

大概从小没得到爱的孩子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爱。

我没见过别人给的爱，以为这就是最好的了。

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很黑了。

整间灵堂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原来，我一直都是那个被放弃的人。

突然外面传来声音：“里面还有人吗？”

我急忙大声呼救。

是这里的保洁阿姨。

她看着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孩子，你是被欺负了吗？

不要怕，我陪你去报警。”

我拒绝了她的好意，沈家财大势大，我不能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想起希希。

我的儿子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半小时的路程我一直走了两小时。

中途没有一个司机停车。

那条路黑漆漆的，我本来很怕。

可想到儿子还在家里等我，我就又不怕了。

家里灯火通明。

我敲了好久的门，没有一个人来开。

雷声伴随着闪电，照亮了我惨白的脸。

“希希，给妈妈开门好不好？

妈妈好累。”

依旧没有人应声。

长久地沉默快要将我逼疯。

又饿又累，全身痛得快要死掉。

我再也撑不住地滑倒下去。

心中的委屈快要将我淹没。

我带着哭腔：“希希，开门好不好，妈妈求你了。”

又是沉默。

我真是受够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举起拳头使劲地砸在门上。

别墅的落地窗能清晰地照出他们的人影。

我的丈夫，我的儿子，全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甚至能看清他们眼里的冷漠。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我强撑着没有晕倒。

终于，可视门铃上出现沈自清的脸。

“姜泥，知道错了吗？”

大概大雨将我的脑子都泡发了。

我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话。

见状，沈自清眼里闪过厌恶。

紧接着，一道甜甜的童声响起：“哎呀妈妈好笨！

爸爸说妈妈犯了很大的错，害死了大姨，是坏人，我讨厌妈妈。”

“妈妈，你去死吧。”

小小的人儿嘴里吐出最恶毒的话。

眼前的是我怀胎十月差点死掉才生下来的孩子。

是承诺会爱护我一辈子的丈夫。

我失去力气倒在地上，狂风卷着暴雨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好疼。

好疼。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就可以赎罪。

那我成全他们好了。

我用着最后的力气爬向楼顶。

耳边传来佣人的惊呼。

“不好了，太太要跳楼了！”


婚后第三年。

姐姐留下一封遗书，从高楼一跃而下。

“我从来不怨妹妹，从小到大，无论她喜欢什么，我都会让给她的。”

“妹妹从来没有欺负过我，她没有叫佣人不给我饭吃，也没有在无人的地方打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死了，妹妹就会幸福。”

“我累了，对不起妹妹，我们两清了。”

爸妈在看完遗书后，直接认定我就是杀害姐姐的凶手。

一向温柔的丈夫掐着我的脖子：“你该给她偿命。”

......0“姜泥，你为什么不接珍珍电话！

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我妈从门外走进来，手中的雨伞都快要戳到我的眼睛上。

见我不说话。

她猛地一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啪！”

“亲家母！

你这是干什么！”

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上来。

我抬起头，我的好妈妈正用看仇人的目光死死地瞪着我，叉着腰，脸上的肥肉将眼睛死死地压在一起，鼻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的样子，像只盯着腐肉的凶兽。

“你们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珍珍可是她亲姐姐！

她怎么能那么狠心害她！”

我被说得大脑发懵。

“我没有！”

沈自清一把放开扶我的手，我来不及站稳，又倒在地上。

他神色悲戚，冲到我妈面前：“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妈红肿着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珍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姜泥的，可是她没有接！

她明明知道自从谨言死后，珍珍就患上了抑郁症，她不看好珍珍，还将珍珍一个人扔在家里！”

说着说着，她猛地朝我扑过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从小到大你就见不得珍珍比你好！

可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我女儿最后一通电话是在求救啊，你为什么不救她！

为什么......”从小到大，只要姐姐出点什么事，妈妈就会毫无缘由地打骂我。

姐姐磕破点皮，也是我没有看好姐姐。

明明这一切早就该习惯了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尖锐的疼痛。

我努力想辩解，“是姐姐要吃百合粥，我才出门的。”

妈妈打断我，“姜泥，你还是这样！

满口谎言！

每次一有点什么事就将责任推到你姐姐身上，都是我的女儿，怎么死的不是你！”

脸上火辣辣的，不疼，就是麻麻的，热热的。

妈妈捂着脸跪坐在一旁。

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为什么死的偏偏是姐姐。

如果是我就好了。


姐姐从楼上跳下来时刚好砸到我面前。

血溅了我一身。

整个世界都是刺目的红。

姐姐说想吃我亲手做的百合粥。

只有南市场卖的百合最是醇香。

那里离沈家来回要两个多小时。

我明明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

突然我被人一把推到了地上。

手里提着的百合撒了一地。

“不是叫你好好看着你姐姐吗！

你跑去哪了！”

手掌心擦破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我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正是我的丈夫。

大概跑得太急。

素来注重形象的人此刻连领带都没有系。

头发也乱糟糟的。

似是突然反应过来。

他环顾了圈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朝着我硬生生挤出一抹笑。

“对不起老婆，我也是太着急了，你说好端端的，大嫂怎么会跳楼？”

边说边将我扶了起来。

目露心疼地朝着我的手吹气。

姐姐的尸体就躺在旁边。

眼睛都没合上。

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浑身止不住地抖起来。

沈自清见状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捂住了我的眼睛。

“泥泥，别怕，我在。”

姐姐爬上顶楼的时候，家里再没别人。

除了她最后唯一打给我的那通电话。

“二少爷！

这是我在大少奶奶房间里找到的遗书！”

“她是被人害死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我。

眼里全是憎恶。

显然已经认定了我就是凶手。

“我从来不怨妹妹，从小到大，无论她喜欢什么，我都会让给她的。”

“妹妹从来没有欺负过我，她没有叫佣人不给我饭吃，也没有在无人的地方掐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消失了，妹妹就会幸福。”

“我累了，对不起妹妹，我们两清了。”

我听见了众人崩溃的嘶吼声，妈妈更是哭得直接晕厥过去。

沈爸沈妈看向我的眼里也尽是失望和漠然。

沈自清呆呆地站在原地，似是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头。

我心里存着些隐秘的期待。

沈自清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向来在我和姐姐跟前会选择我。

这次也会毫无意外吧。

然而半晌他才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似的。

跪倒在姐姐的遗照前。

身体抖得停不下来。

整个人失声痛哭。

我努力地想忽略心中的不舒服。

但他们毕竟是叔嫂。

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可不等我细想下去，沈自清突然站起来，扑到我跟前。

死死地掐住我的胳膊。

我有些疼，想挣脱开却挣脱不开。

抬起头却正对上他充满仇恨的眸子。

那张向来温柔的嘴巴，吐出最伤人的话：“死的怎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