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还是比试了。

不知道他们怎么说动的宗主同意。

对阵当前，赵意儿看着我的佩剑，眼里羡慕。

“周师姐我还没有剑，能先用你这把吗？”

“毕竟你已经筑基，而我只是个凡人。”

她眼里的贪婪让我厌恶，没经过考虑就拒绝了。

谁知她气不过，竟然直接跳下台子到宋斯面前。

“阿斯，我连剑都没有，周师姐也不愿意借给我，这场比试我还是不参加了吧。”

“虽然我很想进入剑峰，但周师姐看起来不太欢迎我，我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宋斯听后脸色铁青，把所有怒气都撒到我身上。

“周婉，你别忘了那把剑是我和裴钰给你的！”

“它的主人是我和裴钰，你只有它的使用权而已！”

我苦涩一笑。

他说的没错，这把剑的主人不是我。

而裴钰直接飞身上了台子，抢走佩剑放在赵意儿手里。

“阿婉，你的境界超出这么多，即便折根柳枝都能赢。”

“这也算是为了公平。”

我冷笑一声。

真的公平，就该把她扔进剑峰外门磨练。

裴钰折了柳枝递到我手上。

低声道，“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就招人眼了。”

这场比试并未通知别人，但有人看到擂台有比试，自然会聚过来。

人多了也不好给她作假。

赵意儿这才满意地提剑上台，宋斯在下面替她抱着剑鞘。

“周师姐，请赐教了。”

她脸上挂起一个张扬的笑，就向我冲来。

宋斯给她请过剑峰长老指点，招式确实有几分吓人。

虽然我取月见草伤及根本，身上还有道法的反噬，现在能用的灵力不足一二。

但这些花架子，也不值一提。

我随即运转灵力想要把她击落，下一刻心脏像是被大手攥紧，让我瘫软在地。

赵意儿的剑也紧随其上，刺穿我的肩膀。

“师姐，你输了。”

“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妹了。”

她笑眯眯跳下台子。

留我倒在地上，捂着胸膛痛苦抽气。

怎么会这样？

看着围绕在她身边的裴钰，昨晚书桌上的那几瓶药撞进我的脑海。

他为了别人，对我下药了。

裴钰察觉到我的目光，几步上前，眼里闪过怜惜。

“阿婉，我虽让你放水，但也不必这么让。”

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我先帮你上药止血吧。”

而我抬手打翻药瓶，面色不善。

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把手里快被我折断的柳枝砸回他身上，直接离开了。

裴钰脸色茫然，却突然有些心慌。

想要跟来，却被赵意儿喊住。




被浑身病痛折磨几年后，我终于后知后觉故人易变，改修回无情道。

曾经最关心我的两位师兄，却毫无所觉。

他们都在忙着照顾我救回来的凡人。

我在孤村见到她，浑身是伤。世道艰难，于是我把她带回宗门修养。

我心疼的痕迹，也成了师兄们最心疼的东西。

他们加倍呵护她，体贴她。

甚至连我救命的灵植，也要抢过去给她养身子。

寒意又侵蚀骨子，让我连剑也拿不稳时，终于决定回归正道。

“师父，我要改修无情道。”

......

裴钰看着为了从秘境抢回月见草浑身是伤的我，眼里闪过心疼。

“阿婉，我给你上点伤药吧。”

他刚取出药瓶，宋斯就过来了。

冲他语气不善，“让你拿个灵植都这么慢，让意儿在那里白白等着。”

直接抠开我的手，抢走月见草。

我忍着浑身疼痛，努力去够住他的衣角，“大师兄，你不能把它给赵意儿用，没有月见草，我会死的......”

谁知宋斯只是轻轻飘来一眼。

“阿婉，你的身体是我和阿钰一手调理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百毒不侵。”

“它对你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补品，但却能救意儿的命啊！”

他的眼神将我死死定在原地，连什么时候松开了紧拽的衣角都不知道。

悬在空中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表情从刚才的茫然一转决绝，死死抱住他的腿。

“不行！这是我取回来的灵植！是我要用的东西。”

“大师兄，求求你了！”

“我给你磕头好不好？就这一次，其他的东西我都可以让给赵意儿。”

包括你们。

用尽全力也控制不住的手抖提醒着我，没有月见草我就再也拿不稳剑了。

宋斯不欲多言，直接撇下我迈出院门。

而裴钰只是把药放在我身边，叹了口气。

“阿婉，自从你改修多情道后，就愈发爱斤斤计较了。”

“意儿只是个凡人，她的生命与你来说沧海一粟，又何必介怀？我和阿斯始终是会陪着你的。”

说完，也转身走了

离开的脚步有几分急促。

我知道，他也是急着去见赵意儿。

他听到我从山下回来，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不再是因为担心我受伤，而是为了拿走我找回来的灵植炼丹，给赵意儿调理身体。

不远处的瓷瓶，是我用了十几年的样式。

瓶身的兰花多了一道朱笔圈住，那是年幼时我画的。

眼角滑过晶莹剔透的泪。

算了，就当是还他们一命。




把瓶子里的丹药悉数倒进嘴里后，我又拖着孱弱的身体回房翻找。

然而翻遍了整个桌柜，也只能翻出来几个空瓶。

我露出一个苦笑，怎么忘了，丹药早就用完了。

宗门每位弟子都有份例，需要自己去每峰的管事弟子那里领。

裴钰心疼我每天练剑辛苦，还要去排队领药，好在他是丹峰二师兄，于是每次都专门替我送来。

许是改修多情道，我的情绪也活泛许多。

嘲笑自己难道忘了，两位师兄现在拿赵意儿有多如珠如宝，早就把我抛之脑后。

如果不是因为我还能去秘境找资源，或许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夜深人静时，我总会想起刚到丹峰，宋斯和裴钰小心翼翼地对我说：“虽然你是别的峰弟子，但以后我们会一直照顾你的。”

剑峰峰主终于收了个徒弟，却还是没改爱云游和闭关的习惯。

每次扔本剑诀，人又消失了，却又能像算准一样，在我练完这本后，准时送来下一本。

宗主觉得这么养孩子不是个事，于是把我送到丹峰，好歹能近水楼台多吃两口药。

宋斯和裴钰领着我长大，为我治过无数次伤，把我从阎王的手里抢回来。

“阿婉别怕，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而现在，他们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我从凡间救回来的赵意儿身上。

我争论过歇斯底里过，只换来他们说我不该修多情道，怎么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甚至连我的救命之物，都要拱手让人。

既然月见草已经给了，往日恩情也算还清。

我靠着书架愣神半天，终于向师父传音：“师父，我要修回无情道。”

那边传来书卷翻倒的声音。

“拿去练，半月后回宗接你。”

“谢谢师父！”

凭空出现的书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我边笑边喘粗气。

又慢慢爬起来，去药堂拿新的丹药。




回去后，我收拾自己的东西。

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但要带走的除了衣物和师父给的功法剑招，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

儿时宋斯和裴钰送的小物件，被我锁在柜子里。

又给师父传音，问他还有几天回来。

被老头一顿臭骂。

“改修多情道的时候不和我商量，现在倒是管起我什么时候回来了！”

“早说了那两小子不是什么好人，让你跟我一起走不听。”

我摸了摸鼻子，五六岁的小女孩谁愿意风餐露宿啊。

裴钰会给我扎漂亮的辫子，师父只会把我扔进兽堆里再把我捞起来。

“好啦好啦，我这不还是您的无情道大弟子吗？”

他冷哼声，“后天。”

然后切断了通讯。

宋斯刚进来，不知道听见多少。

“阿婉，你在收拾东西？”

不需要我的回答，他自顾自道：“刚刚是峰主的传音？他后日就回来了？”

“别担心峰主有了新徒弟会忽视你，我和裴钰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听到他这些话，我猜想他是刚来，没听见我说无情道的事。

否则早就和我发疯了。

当然，也可能不会。

当初修多情道是为了和他们，而现在不管是他们还是我，都不需要这份亲密了。

他话没说完，自从重新学起无情道的功法后，我愈发有耐心去听从前我只想捂耳的那些事了。

“意儿刚入剑峰，可能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希望你能多照顾她一点。”

毕竟进了剑峰，里面发生的事就不是他丹峰的人能管的了。

又忧虑道：“意儿想选无情道，你也劝劝她吧。”

“当初你从无情道转修多情道，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所以不想让她也尝试一遍吗？

所以我就是那个会被提起来作比较的失败模子吗？

本以为我会一直平静，可还是忍不住失望和愤怒。

“我改修多情道是为了谁，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他下意识摸着鼻尖。

话谈不拢。

我突然冷笑一声，“你觉得她一定会入剑峰吗？”

刚才还有些愧疚的人，脸色一沉，警告道：“阿婉，你别耍什么手段，那天的比试可是大家都看到了！”

我无所谓的点头。

“既然你不想她修无情道，那我呢？”

他眼里闪过困惑和不解。

“阿婉，你又在和我开什么玩笑，既然你已经改修了多情道，又怎么可能回去。”

“天道是不会允许的。即便你真是个天才，也不能这么做。”

我低低一笑。

“宋师兄，可我真的能做到。”




管事有些尴尬地看着我，“周婉师侄，你的份例之前都是宋斯配好送过去的。”

“我们这里也没有多余的，要不你先等等，让他们马上给你匀一匀。”

我点头。

不想咄咄逼人，但我现在确实需要，尤其是凝血丹。

清亮的声音在我侧耳响起，仿佛嫉恶如仇：“周师姐，管事的既然已经说了没有你的份例，就别这么为难人了吧！”

“有丹峰双绝替你炼丹还不够，还要来抢弟子们的药吗？”

这么仗义执言的，正是被我救回来的赵意儿。

没有纠结她话语里的师兄师姐不合身份，毕竟她出入丹峰已经像在家里一样自由。

管事看到是她，换上笑容。

“赵姑娘是要来取什么药吗？”

宋斯嘱咐过，她是凡人体弱，如果有什么丹药需求，都要第一时间满足。

赵意儿朝我递来一个笑，“周师姐不是想要凝血丹吗？先给我一瓶送给师姐吧。”

管事像是擦了擦汗，觑我一眼朝身后招手，弟子马上把凝血丹递给她。

赵意儿接过后走向我。

“诺，给你吧师姐。”

我心里疑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喉咙间血腥味上涌，我还是伸出手准备接过。

谁知下一刻她的手一松，整瓶丹药摔落在地上，滚到四处。

“周婉！意儿好心送你丹药，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糟践东西！”

宋斯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赵意儿见他来了，连忙扑进他怀里，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抽噎着：“我看周师姐要的急，就让管事把我的给她了，没关系......是我刚才没拿稳......”

身后赶来的裴钰看到她哭的这么难过，脸色也沉下来。

“她是剑峰大师姐，什么丹药拿不到？送到她面前的都是什么极品上品，你去费什么心？”

又扭头看着我：“既然你看不上丹峰的药，那就都别吃了！”

寥寥几句我就被定罪，从前在意我的人如今冷眼相向。

我用力压着自己胸口，试图将那股子腥意逼回去。

神情复杂看了三人一眼后，踉踉跄跄向外走去。

等到出门后，终于一口鲜血吐出来，再也压制不住咳嗽。

无力地靠在墙上，听着两人温声细语地哄赵意儿。